一只麻雀撞死在了窗户上
顾灿星在沉闷的响声中醒来，微启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缓缓照进，狂风裹挟着黄沙，一刻不停地敲击着玻璃，发出恼人的声响
“真是冷死了”
他爬到床头，摸了摸自己干枯的长发，穿上厚重的风衣，翻身下床，踩进了那双沾满沙尘和雪点的皮靴。
“面罩，目镜，毛线帽，出门三件套”
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自我调侃。尽管桌上的空罐头和杂物在微弱的光线下都变成了模糊的阴影，他还是轻车熟路地拿上了手枪和一把生锈的砍刀
他走下楼梯，来到早已被遗弃的街道，远处的天空是肮脏的黄色，烟雾，沙尘，雪花相互交错，世界仿佛带上了无法揭开的面纱，让你无法看清她的面貌。时间仿佛随着雨水一起冻结，历史仿佛随着生机一起停止。
街边便利店早已被砸烂了门，他慢慢踏进去
不属于他的脚步声逐渐响起
“这里怎么会有人？！”
顾灿星先是一怔，脚步立刻停了下来，感觉到汗毛直立，双腿发颤，把砍刀举在了身前。冷汗仿佛冻住了，脚步声忽大忽小，仿佛有意戏弄眼前的猎物。然而，他迅速调整呼吸，握紧砍刀，翻过收银台，从口袋里掏出手枪，左手一拉，子弹上膛
“不管是谁，都得给我死！”
超市里亮起手电筒的光，那束光慢慢向他接近，照亮了面前积灰的橱柜。脚步声也像一把尖锐的刺刀，一点点穿透他的身体
脚步声戛然而止，照在橱柜前的光突然熄灭，顾灿星回过神来，立刻翻身站起，举起手枪，另一只手紧紧抠住收银台边缘，周遭一切仿佛都随着他的呼吸停滞，只有他的手指在扣动扳机
“砰砰砰！”
枪口的火光在黑暗身上撕开了一道疤
枪声和一阵儿童的哭声几乎同时响起，顾灿星手忙脚乱地打开自己的手电，看到一个瘦弱的女人倒在血泊之中，眼睛中带着一阵怨恨，但更多的是委屈和无辜，一下子没了生息
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盒口香糖
旁边的小女孩约摸五六岁光景，她也许并不知道母亲死了，把稚嫩的脸埋在死去的母亲身上，剩下的只有无助和眼泪
顾灿星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凉意从脚底冲上天灵，心脏仿佛漏了一拍，感觉异常寒冷，那寒冷的感觉由内而外，刺破了他的冬衣。他握着枪的手慢慢松了下来
“我要带她走吗？太扯了！”
“我是杀掉她母亲的凶手！”
“一不做二不休”
“真的要赶尽杀绝吗？”
“这样的世界，她怎么可能活下去呢？”
“和她的母亲一起解脱才对！”
顾灿星继续握紧手中的枪，盯着那个哭泣的女孩，此刻，他多么希望这个女孩起身逃离，头也不回地逃跑，留下一句复仇的狠话
但是，她还太小
“你快跑！”
顾灿星闭上眼睛，竭力不去看，扣动了扳机
枪口的白烟是葬礼的颜色
“砰！”
哭声也停止了，整个超市又回到了说不出的安静，货架上除了几盒饼干以外空无一物，满地沙尘，也许终有一天会把她们的尸体埋在深处
这是错误？还是无法掩埋的罪恶？
顾灿星扯下防尘面罩，跪倒在地，望着早已残破的天花板，眼泪夺眶而出，大声嘶吼着，羞愧和无奈像是两只凶兽，分食他身上每一寸肌肤皮肉
“这么冷的天，为什么枪机没有冻住？！”
“空气里那么多灰尘，为什么子弹没卡壳？！”
鲜血渗到顾灿星膝下，他赶忙站起退开，抱起货架上的饼干向家的方向跑去
他一次也没有回头
洁白的雪地上绵延了一串鲜红的脚印。
他才十七岁，杀人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新鲜事——毕竟十四岁时，他的手里就有了第一条人命。成为弃子之后更是过着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生活
那也许不是错误，但一定是罪恶。对于有缘由的杀人者来说，无辜者就是无法触及的软肋
那个女人有什么错呢？她只是想给自己的孩子拿一盒口香糖
顾灿星靠着墙坐着，看着拥挤却荒芜的黑暗房间，陪伴他的只有空气中的灰尘，和手里早已被一饮而尽的矿泉水瓶
“没什么好说的，这种世道宁可错杀一万，不可放过一个”
他不断地默念着，把这句话当做挡箭牌，让他所做的一切都变成理所当然，即使他并不需要说服谁，并没有警察审讯他，杀人也好，狩猎也罢，就像是非洲草原上的鬣狗群，不知爱恨，不知道德，一切只为生存
可是，人类和鬣狗还有什么区别呢
有，人类会开枪
“宁教我负天下人，不教天下人负我……”
他看着外面夹杂着黄沙的暴雪，玻璃窗衬出他的脸庞，脸上被防尘面罩压得四处都是痕迹，但是胡子却被他修得一干二净，依旧看得出青春稚嫩
“至少让她们体面地离开吧，我还是人类”
顾灿星穿戴上装备，拿起一把军铲，看了一眼那把手枪，没有伸手
他的脑中涌出一个词：信任
雪渐渐小了，天空依旧阴沉，但并不肮脏浑浊——这是少有的好天气，可以自由呼吸的天气。他摘下防尘面罩，脸颊上有些疼痛，但并不值得在意
顾灿星走进那家超市，可本来躺着两具尸体的地方空无一物。
残留的血迹告诉他没有来错地方，他不自觉地攥紧了军铲，站在原地不敢动，整个空间里只存在他的呼吸声和心跳
他不敢回头，害怕那对母子站在他的身后
“到底他妈的是谁！居然偷走尸体！变……变态！”
“砰！
一声巨响从他身后传来，如同一记重拳击穿他的身体
“什么声音”
顾灿星手里的军铲掉在了地上，发出尖锐的声音，回音久久不散。他的双腿一软，整个人倒在地上
过了许久，他回归镇定，捡起地上的军铲，寻找响动的来源。他走向一辆红色汽车，车停在一栋四层公寓前面，那栋公寓正对着商店。他伸手摸向车顶，抬头看了看公寓的上端
“望远镜？！好吧，信任……”
顾灿星拿起那个望远镜，走进那栋四层公寓。公寓里一片黑暗，打开的窗户送进遍地黄沙和雪花，整个走廊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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